不太引人关注的爱情服务行业市场空间惊人。沙利文发布的《中国爱情服务行业独立市场研究》报告显示，2016至2021年，我国爱情服务行业年均复合增长率约7.5%，市场规模从1.2万亿增至1.8万亿。在这个玩家分散的市场上，起步较早、累计注册用户数超4亿的百合佳缘（2022年改名为“复爱合缘”）多年来均是行业老大。但近几年，在直播交友软件和免费社交平台的冲击下，百合佳缘的步伐日益沉重。复星掌门人郭广昌2018年斥资40亿入主百合佳缘后，并未扭转其连年亏损局面。与此同时，因为“苏享茂事件”，百合佳缘品牌声誉遭受重创。在商业资本驱动下，百合佳缘日益远离初心，各种负面操作层出不穷：虚构相亲对象、诱导消费，签署霸王合同，用户退费无门；仅今年内，治理混乱、客户体验糟糕的百合佳缘，就被监管处罚过3次。

种种乱象之下，百合佳缘的未来很难让人看好。而郭广昌的大手笔投资，似乎离回本越来越远。

40亿投资还没回本

百合佳缘的前身是百合网和世纪佳缘。

世纪佳缘由复旦博士龚海燕2003年创立于上海，最初主要为北上广的高校单身大龄青年提供恋爱交友服务。2011年，世纪佳缘赴美上市，成为国内首家上市的在线婚恋交友平台。百合网2005年成立于北京，号称是国内第一家实名制婚恋交友平台。2015年11月，百合网在新三板挂牌。2015年12月，百合网斥资2.5亿美元（约合15.4亿元人民币）收购世纪佳缘，后者随后从纳斯达克退市。

2017年9月，合并后的百合网和世纪佳缘更名为百合佳缘。2018年5月，复星创始人郭广昌旗下公司宣布以39.98亿元的总对价收购百合网近70%股份，进而成为百合佳缘的控股股东。

按此次收购价格计算，百合网整体估值约 58亿元。对于百合网估值高低问题，有着不同争议。但一个可以确认的事实是，无论复星收购前还是收购后，百合佳缘的业绩都不给力。

2008年-2010年，世纪佳缘的净利润分别为-1390万元、570万元、1670万元；2011年-2014年，世纪佳缘净利润分别为3720万元、5890万元、6370万元、2010万元。

和世纪佳缘相比，百合网的业绩更加拉垮。2013年-2016年，百合网净亏损分别为3306万元、3704万元、5424万元、1.14亿元。

两家平台合并后，2018年，百合佳缘的实现营收13.29亿元，净利润为-8248万元。2019年上半年，百合佳缘净亏损为6470万元，亏损进一步扩大。2019年10月，百合佳缘从新三板摘牌，此后未披露业绩数据。

业绩乏力的同时，百合佳缘还卷入“杀猪盘”丑闻。

2017年9月7日凌晨，手机应用WePhone的创始人苏享茂跳楼身亡，并留下遗书称，自杀与前妻翟欣欣勒索有关。苏享茂遗书显示，2017年3月30日，二人通过世纪佳缘网介绍认识，6月7日领证，7月16日离婚，18日办理离婚手续。苏享茂在遗书中提到，翟欣欣索要一千万作为离婚赔偿，导致其资金链断裂。

苏享茂自杀事件让世纪佳缘和百合网深陷舆论质疑。2017年9月13日，新三板的百合网开盘股价暴跌近50%。

退市后的百合网也曾在复星系主导下，尝试重组提升运营效率。2020年5月，百合佳缘宣布更名为“复爱合缘集团”。从“百合佳缘”到“复爱合缘”，突出了复星集团的“复”字，意味着复爱合缘正式被纳为复星的“嫡系”名单。

根据微信公众号“复爱合缘”披露信息，复爱合缘集团业务分为婚恋、社区和婚嫁三个板块。截至2022年4月底，复爱合缘集团累计注册用户超过4亿，月均活跃用户1110万，全国线下门店数量超过200家。

海豚财经注意到，虽然复爱合缘业务覆盖爱情关系全产业链，但只有婚恋板块具备领先优势且现金流良好，社区板块和婚嫁板块影响力较弱，并未在市场形成品牌效应。

显然，在线婚恋平台已落伍的大背景下，复星系为提升（稳定）百合佳缘的估值，只能向下、向深处延长产业链，从撮合婚恋，到婚嫁服务延伸，但这部分业务是否能弥补原有业务不断衰退造成的下滑，恐怕复星自己都没谱。毕竟，相比线上婚恋交友，婚恋服务业务具备更强烈的线下属性，更为分散，很难产生网络效应。

实际上，2018年之后，在线婚恋平台的时代就已经过去了。从珍爱网，有缘网到百合佳缘，几乎同时步入衰退期。而同期探探、SOUL等新一代社交平台顺势崛起，年轻人在社交平台选择上的偏好迁徙，决定了百合佳缘们很难成为永恒的主角。郭广昌在2018年的“抄底”决策显然属于押注错误。

2022年7月18日，有人在微博爆料，世纪佳缘CEO、COO、CFO和几个VP等多个高管突然集体“消失”。7月19日，复星集团回应称，百合佳缘个别管理层，因个人涉嫌职务侵占，被公安机关采取刑事拘留措施。

虽然高管涉嫌贪腐被处理不影响公司正常运营，但互联网大型公司核心高管“团灭”还是相当罕见。这从侧面说明，复星系收购百合佳缘数年之后，并未从根本上解决被收购方管理混乱的局面。管理不善，业绩不振，弱势的基本面决定了复爱合缘短期内很难再度冲击资本市场。从这点看，郭广昌的这笔投资，大概率是失败了。

找对象最高花500万

百合佳缘最赚钱的业务是线下红娘一对一服务。澎湃新闻2017年9月份曾报道，一名世纪佳缘的红娘告诉记者，平台根据用户的择偶要求和综合条件收费，用户希望找到的对象和自身实际情况差距越大，收费就会越高。红娘服务的价格通常在数万元至十几万元，但上不封顶。该红娘声称，世纪佳缘红娘一对一服务最高的一笔收费是500万元。

2023年4月8日，中国裁判文书网披露的《贾某婷与北京花千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服务合同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显示，2019年4月7日、2020年3月26日，贾某婷分别与北京花千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绝对100婚恋网主体，2013年被世纪佳缘收购，简称“世纪佳缘”）签订《百合佳缘一对一服务合同》约定，服务时长12个月，约见人数12人，服务金额68800元。两份合同共计137600元。

在两份合同期内，世纪佳缘共为贾某婷约见8人，其中包括与贾某婷登记结婚的夏某某。贾某婷起诉称，世纪佳缘提供的婚介服务收费过高，这一诉求没有得到法院支持，但法院认定世纪佳缘并未向贾某婷提供第二份合同约定的服务，判决世纪佳缘向贾某婷退还服务费68800元。

贾某好歹还找到了对象，花钱还是有回报的。有些缴纳几十万元购买红娘服务的用户，结婚对象没找到，钱也要不回来。司法判决案例显示，在退款问题上，百合佳缘都是“收钱容易退钱难”。

2023年11月24日，中国裁判文书网发布的《百合佳缘网络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任某芳等服务合同纠纷民事二审民事判决书》显示，2019年7月至2021年5月，任某芳先后与百合佳缘签订8个服务合同，合计费用高达655000元。

根据一审法院认定事实，2021年5月12日，任某芳与百合佳缘签订《补充协议》，百合佳缘承诺，在2022年5月1日前，如果任某芳没有领证结婚，平台将一次性退还全部服务费655000元。但是，“白纸黑字”合同对百合佳缘没有任何约束力。即使一审败诉后，百合佳缘仍不认账，继续上诉，直到二审判决后，百合佳缘才不得不退款。

根据时代周报2021年3月份的报道，曾在世纪佳缘担任“红娘”的张厉（化名）爆料称：世纪佳缘上面大部分推荐的人都是“婚托”，最“真实”的人只有红娘，其他的都是由机器人发私信、由职业“婚托”负责线下约会。红娘有百分之十的提成，比如18000元的会员费，可以抽取1800元，一个月“忽悠”几个人，月薪就可以过万元。

海豚财经在中国裁判文书网搜索“百合网+婚托”，共查到4篇相关裁判文书；搜索“世纪佳缘+婚托”，查到17篇相关裁判文书，搜索“百合佳缘+婚托”共有9篇相关裁判文书。这些裁判文书内容显示，不少百合佳缘会员无法拿出足够证据证明平台有“婚托”，但这么多奔着婚恋去的年轻人不惜和平台对簿公堂，至少说明其服务质量有点糟糕。

嗨玩APP涉嫌“套路”用户充值

海豚财经注意到，复爱合缘的社交平台“嗨玩”涉嫌利用女主播套路男性用户充值打赏。

嗨玩APP虽被复爱合缘定位为婚恋线上服务平台，但实际上，这款APP干的是直播打赏生意。海豚财经注意到，时至今日嗨玩APP的介绍依然是：“红娘帮你牵线，让相亲不尴尬！”、“百万嘉宾实名认证，等你来非诚勿扰！”。

2023年8月2日，中国裁判文书网发布的一则判决书显示：2022年春节前夕，原告邱某因家人催婚压力，下载了世纪佳缘APP，并在“相亲”直播页面下载了嗨玩APP。随后，原告对“嗨玩”直播间内的某女孩较为感兴趣。但根据直播间规则，原告必须不断充值刷礼物，刷到排名前列才有机会拿到女孩的微信联系方式。据统计，原告为拿到某女孩联系方式，共充值6.18万元。

邱某遭遇的情况并非个例。在黑猫平台，有多位网友发帖反映，世纪佳缘红娘（主持人）与女主播联合套路用户，不断怂恿、诱导用户给女主播刷礼物。

复爱合缘的诸多乱象也引起了监管注意。

2023年5月30日，上海百合佳缘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被上海市杨浦区市场监管局罚款40万元。违规事由为百合佳缘在2021年8月至2022年8月先后与17位消费者签署合同解除协议，承诺退款给消费者，涉及金额17.5万元，但百合佳缘并未遵守承诺退款。

2023年9月21日，上海花千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百合佳缘间接控股）被上海市杨浦区市场监管局罚款2万元。违规事由为世纪佳缘2020年1月上线“无限畅聊包”服务产品,但在产品服务到期前，未以显著方式提醒消费者自动扣费。

2023年8月17日，上海花千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被上海市杨浦区市场监管局罚款2万元。违规事由为平台销售人员引诱2位消费者承诺预先购买“金钻牵线相亲服务”,并承诺立刻退款给他们。但最后，平台并未退款。世纪佳缘称，这是销售人员未完成业绩欺骗消费者，平台并没有购买后退款政策。